灵光散去，阿飞缓缓睁开眼。它的羽重新变得雪白蓬松，眼神清亮如初，比初见时更多了一分灵。它抬起，看见杨繁那双微微泛红却温柔至极的眼睛。那一刻，它仿佛记起了什么——那些清晨的陪伴，那些风雨中的相依。它知这个人，它陪了他一生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凝视阿飞，瞳孔中泛起一抹水色。他被封印数十载，以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，心如止水，可这一刻，他却不愿放手。他极轻极柔地俯，在阿飞小小的额上落下一吻。内丹自口中吐出，纯白的光芒转，灵力如丝线般缠绕在小鸟周。他闭目默念法诀，塔内灵气激，白色僧衣随风而动，发冠微微颤动。重塑肉，开启灵识，这是他从未为谁动用过的禁术，为了阿飞，他毫不犹豫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寒风依旧，塔内却温如春。杨繁看着阿飞，轻声：“这次，你可得陪我久些。”阿飞啾了一声，歪靠在他掌心，像在回应他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杨繁是得的蛇妖，寿与天齐，生死于他不过是天地轮回的常态。可如今，望着阿飞那双乌亮的眼睛，他却感到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刺痛。他无比清楚，这只小鸟正在老去，它的生命本就宛如随手可灭的烛火，从初见开始，就从他的生命中一点点消逝。他想起心灯大师圆寂那日，丧钟敲响时，心中一片空茫，仿佛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分永远离他而去，茫茫天地间，只剩他孤一人。如今，这感觉又回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春去秋来，时光如水般从塔中淌过。阿飞始终陪伴在杨繁旁，那抹黑白相间的影成了他每日清晨的期待。啾鸣清脆动人，像一支不倦的笛曲，填满塔内的寂静。然而，杨繁渐渐察觉到，阿飞变了。它的羽虽仍蓬松，却日渐黯淡；它的子依旧活泼，动作却不再灵动，飞到窗台时总要歇上片刻；它吃饭也慢了，啄食干粮时常常停下来息，可每次吃完，仍会歪着，轻轻蹭一蹭杨繁的手指，像在感谢他，又像在安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啊，我的小鸟儿。”杨繁开口，声音低而温柔，一如记忆中那般动听。这次，阿飞却听懂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啊，我的大人物。”它发出清脆的啁啾，声音虽仍是鸟鸣，却带着一丝灵动的意味。杨繁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瞬，随即出一抹动人至极的浅笑，眉目如画的脸庞在晨光中柔和得不可思议。他伸出手指，阿飞立刻蹭了上来，羽乎乎地贴着他的肤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，北风呼啸，塔外的松枝被霜雪压弯，连僧人们的诵经声都被风声掩去。那日清晨，阿飞如往常般飞到窗台，羽被风得凌乱，抖了抖子，啾啾叫了两声，便歪着看向杨繁。它似乎想飞进来，却扑扇了两下翅膀，终究没能起飞，地跌在窗台上。杨繁心一紧，忙走过去，将它捧在掌心。那小小的躯冰凉，心脏的动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。

稳地窝下。塔外风雨肆，塔内却难得有了些许生气。